謝雲山

【韩张】静喧默语

非典型性ooc
情节与《于易水送别》有联系




只是惊鸿一瞥,却将那衣带的花纹刻在了心里。
极北无雪无雨,却冻得人手脚毫无知觉皮肤嘴唇青白鼻头通红,只盼着能早日回到帐内烤着炭盆取暖。
所以霸图的军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赤红和玄黑——指望着给人心带来些许暖意。
在这样一个军营中,见到一片晶白当真难得。
韩文清作为极北戍边大帅,自然不会被这么一片白色的衣带勾去了心思,他在意的是那个人:身上有股清清冷冷的味道,像是雪天中开着的一树白梅。这样一个人肯定不是那种提着环口大刀手上数十条人命、一辈子扔在沙场上的糙汉子,应当是一名新来的文书。
既然是文书,就有必要去见上一见。
韩文清一家几代都是极北的守关大帅,到了他这一代已对皇室剩不下多少忠心,仍领着这个位置只是因为祖训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但表面工作仍是要做的,至少要写个战报送回长安。韩文清向来烦心这些事儿,索性尽数推给文书。
记着衣服花纹,日后找人也方便些。



张新杰见过了军医营里的前辈,便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整理药材,浑然不觉霸图主帅正惦记着他,伸手将领子里的银质十字架挂好。
他家境不差但也不是富甲一方的豪门,前些年政事凋零天子蒙尘更加上连年战乱,他家长辈便把他送去了西方避难,顺道学习些医术。如今他已及冠,加冠礼也举行过了,便来了极北沙场,想要发挥自己的医术。这些年张新杰也读了不少医书,《黄帝内经》《神农百草经》之类早便烂熟于心,研究了不少加上西方元素的方子。
至于为什么来霸图……张新杰希望,这个充满活气的地方,能够把他冰凉的性子焐得暖些。
他撩起帐门,冷风“呼”地灌了进来。
有道是霜重鼓寒声不起,可若真是大敌来犯,这个地方灼烧的火焰便会显出,震天的战鼓声带着滚烫的热度控制士兵们咚咚的心跳,刀枪剑戟抹出的血花染红天边太阳西沉的轨迹。



晶白绣浅色云纹的衣带实在是太易于寻找了,没有多久,霸图大帅便在军营里找见了正背着药方的“文书”。
韩文清叫了他几声,几乎都站在他面前了,这文书还没反应只顾着喃喃念:“生地、白茅根、雷公藤、苦参……”
最后韩文清不得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清醒过来,一对蕴着透明颜色的黑眸透过琉璃镜镜片望过去,含着些恼火和不忿,“何事?”
那声音冷冽,像是冰水没头没脑地浇下,冻得人直打哆嗦,却又在微扬的尾音中带了些许暖意,叫人一瞬坠进万丈红尘人间烟火之中。
韩文清却从不注意这些花哨,直白地就问,不仅不客气连声招呼也不打:“你叫什么?”
那人便伸手卷了书放在一边的桌案上,站起身,身上的白色绣云纹常服下摆委地,广袖自然悬着,露出一双常年抓药的手和有力的细白手腕,随意行了礼:“随行军医张新杰,见过韩帅。”
韩文清皱眉,前些天说有位文书要调来霸图,算算日子,就是从昆仑到北海,这些时间也该够了,却不想没有等来文书,却等来了军医。
他便开口问:“你是否见到……”
张新杰垂下眼帘,提了提袖口,又抬头望向韩文清:“如果你问的是那个文书的话,是我。”
韩文清一张硬朗严肃的脸上稍微露出了些许惊讶:“如果仗打起来,最忙的会是你,既要诊治伤员又须写战报,你可得想好。”
张新杰闻言,只不过是取下的琉璃镜,让两人的目光再无阻隔,声音仍旧冷淡,听不出分毫自夸,平铺直叙:“能者多劳。”



张新杰到霸图时,正是匈奴南下越关抢秋粮战事刚结束的时分,伤兵营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极北地区天气寒冷,伤口极难愈合,但好在也难以感染恶化。
很快就要下雪了。
棘手的不仅是伤兵,还有越来越多的人生了冻疮,炭是有限的,给了我用就给不了你用,你得的足够他得的熬不过整个冬天。偏偏害怕熟悉了气候的都匈奴南下攻入关内,他们还无法回撤。冬天果然是最难熬的季节。
最开始张新杰一身白衣面如冰霜地去伤兵营帮忙时,没几个人把他当回事,觉得这般年轻又一副富家公子高岭之花的模样一定是个绣花枕头连照顾人都不会。却不想张新杰什么都干,配药煎药开方子抬伤员,该他干的一样没落下,不该他干的他也干了不少,什么事儿到他手底下必然是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张新杰拿着自己治刀伤和冻疮的方子配药,修长手指一拈便知道药材的分量,连称都不用称。用过他药的士兵都说好,弄得张新杰这边天天门庭若市,根本忙不过来。
一只生着茧子的大手忽然伸过来,往药箱里扔了些什么:“丹皮二两,省着点。”
抓药的手指顿了顿,节奏顿时被破坏,张新杰干脆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韩文清的眼睛:“韩帅,不够用。”
张新杰这些天在伤兵营里干活,早便换上了红黑色的霸图军服,毕竟好歹要耐脏些。只是虽然这身衣物能将人几乎尽数包住,但衬的张新杰双手和脖颈更白,加上这衣服为了套盔甲方便做的极为贴身,沿着线条往下就能看见那一把柔韧的细腰。
再往下……被阴影挡住,瞧不见了。
韩文清收回眼神:“写信,问长安要。”说着他翻手便扣住了张新杰的手腕,半拉半拽地把他往外拖。张新杰皱起了眉,脚下一个踉跄,却老实地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手和那手腕上。
张新杰刚一坐下,便铺开纸笔,狼毫吮满了墨就在纸上勾画,语句精炼却不失委婉,一气呵成,写药材数量时更是明明白白,精确到了几两几钱,一看就是张新杰的风格。
韩文清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写,指着药量便问,“够?”
张新杰点头:“正好。”
韩文清毫不客气道:“往多了要,朝廷皇宫里这些东西多的是,他们也没理由不给,前些年还说什么主上蒙尘,现在这不是崇文抑武安逸得跟什么似的。再要些防寒的衣料。”
张新杰再次点头,也不知在同意他哪句话,伸手又拿了张纸重新写了一遍,没在原来的纸上改。
随后的事儿就简单了,把信往跑腿的那儿一放,该干嘛干嘛去。



等第三口热腾腾的饭菜下肚,韩文清终于确定了这些菜的确不对劲。
他抬头盯着张新杰:“这饭菜怎么味道不对?”
张新杰低着头研究药方,只是随口回了一句:“我自己做的。”
韩文清却是不信:“你会做饭?”
张新杰扯出放在胸前的十字架:“我在西方学习过好几年。”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不会做饭早就饿死了。
韩文清心说自己这文书还真全能,妙手回春,舞文弄墨,会照顾人会做饭,霸图里里外外的事都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会战术,有大局观。
他还记得自己刚见到张新杰时对他的印象——雪天白梅。这般比喻倒也无甚差错,反而太贴切了些,梅花一身傲骨清冷遗世,可它也是个活物,它有生命,它时时刻刻想要抽芽生长,这给它带来了分外珍贵的烟火气,只不过不显露出来罢了。梅花能赏能闻能药用,赞句全能倒也无妨。
于是韩文清又扒了一口饭,对张新杰说:“以后你搬来我帐里。”
这时候的韩文清还不知道他家军师能文能武。



又是秋收。
据说今年天子把身在西北的苏沐秋苏帅调回了长安,匈奴蛮人便一窝蜂地找西北方南下,使得韩文清和霸图将士轻松了不少。
但张新杰还是累得几乎没有力气直起腰来走路。
常常是半夜里短兵相接,张新杰眼皮都还没掀开就得爬起来指挥,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仗打完了,他又得去伤兵营里照顾治疗伤员,等伤员的伤口全部处理好,他得去帅帐与霸图的将军们商议对策,最后他必须点着蜡烛写战报,写到笔提不动为止。大部分时候他只能在开会时匆匆扒两口军营的大锅饭,有时候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下来一口饭也吃不上。
也难怪,一般军营里,单是商讨战术就得三五天,大夫们可以说是不眠不休照顾伤员,文书虽然是个清闲点的职务,但极重思虑。现在张新杰几乎是把一天当三天用,能有休息时间已是难得。
不过好歹撑过了大半个秋收。
韩文清坐在张新杰睡着的床边,盯着他的脸。张新杰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过去了,眼底有明显的青黑,脸上是挥不去的疲惫之色。
后来天子没有办法,只好又把苏沐秋调回了西北,目前西北战况如何,人员伤亡如何,……韩张二人一概不知。西北和极北,离的还是过远。
韩文清拍了拍张新杰,左手稳稳地端着碗:“醒醒,喝口汤。”
张新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在这个始终冷冽的人脸上看见这种迷茫的神情实属难得,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醒着,但乖乖张开了嘴。
韩文清扶着他,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着羊汤,张新杰也就一点一点无意识地咽,咽完后就像没骨头似的倒在床上,眼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方才煮汤时,韩文清去军营里要了些白花曼陀罗掺在这碗汤里,好让张新杰多睡会儿。无论张新杰睡醒后会是什么反应,至少韩文清的目的达到了。
张新杰来到霸图后,帮韩文清分担了太多事情,多得韩文清常常会忘记这个人只是名文书,原本这些事都是由韩文新处理的,却叫张新杰劳碌。
于情于理,韩文清都得接下一部分担子。
有号角声长鸣。
“走,”韩文清跨上马,“去把匈奴打得再不敢越关!”



张新杰坐在桌边,给一名受了伤的老兵抓药。
那天他在喝汤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不受控制地睡着。后来醒了,刚睁眼就看见浑身是血的韩文清坐在他旁边。张新杰当时冲着自家大帅点头道了声谢,然后便连着数天不睬他。
最后两人只得约好,文书一职交给别人,张新杰做随行军医和军师,其他事儿交给韩文清,张新杰才消了气。
两三个月下来,匈奴早已认识了这个智计过人的军师兼医者,只要他一露面立刻就有箭头指着,这老兵便是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伤。
但张新杰从来都站在城楼上指挥若定,从不曾后退过哪怕一步。
因为他向韩文清和霸图的将士们承诺过——
“我会尽全力把意外缩减到最低。”
既然他说了,那么他就要做到。
韩文清干脆直接把副帅的位置给了他,张新杰一年来在霸图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也没人提出异议。
……所以韩张二人住一起就更理所当然。
“小张啊!”老兵笑着叫正在煎药的张新杰,“这都快入冬了,你就穿这么件单衣,不冷吗?”
说是快入冬,但同样的气温若是放在南方,已是三九四九的时节了。
张新杰摇头:“习惯了。”
他之前为了采药做实验,哪儿没去过?莫说极北,就算是雪山之巅他也爬过,就为了那么一株小小的雪莲。不然以他这看起来清瘦的身材,如何扛得住军旅生活?
“真是苦了,这么点儿大的人。”老兵摇头,说完他又笑了,努了努嘴示意张心杰看向帐门:“有人照顾就行。大帅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啊。”
韩文清正好掀开帐门走过来,把手上的饭菜放到张新杰面前:“吃饭。”
张新杰也就伸手接过,开始细嚼慢咽。
至少暂时看来,下午是没有战事的,于是张新杰便端端正正坐在帐中读医书。
难得的风平浪静,连帐外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忽然有一大股冷风灌了进来。
张新杰想也不想,把书拍在桌面上的同时飞速侧移,伸手一下子用力扯开前襟,露出白皙的精致的锁骨,被体温捂热的、金属质地的十字架就那么暴露在极北冰凉的空气中。
那一刀果然刺了个空。
他就知道,匈奴不会轻易让他活着。
来人见一击不中,带着弧度的刃尖顺着力道就直直地往上挑,冲着张新杰因为扯开了领子而出现在视线中的颈子。
营帐就那么大,张新杰此时已然退无可退,他猛地扭身,平滑的刃面顺着脖颈堪堪擦过,带掉了一缕垂下的发丝。
老兵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一攻一躲招招凶险。
匈奴的刺客显然不觉得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医师能够逃过此劫,更何况这个人穿着一身广袖常服行动不便,除了脖子上挂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便手无寸铁。
然而,从古至今有无数的例子可以告诉我们,轻视对手后果大多严重。
微小的声音响了一下,那是张新杰把挂着十字架的项链扯断了。他上半身后仰,修长的双指握着十字架上方的短柄,整个人几乎是贴着来人掠过。他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将十字架尖锐的尾端插进了来人的气管,手抖都没抖。
血溅了张新杰一身。
韩文清闻讯赶来时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心中暗叹自家副帅真是能文能武。
文能执笔,武能挥刀。



军中明令禁酒,但如果有什么重大战事胜了,喝些淡酒庆祝倒也无妨。霸图每年秋末抗击匈奴成功后,都会好好喝上那么一场,什么好酒好菜都搬出来,喝到每个人都不省人事为止,毕竟谁也不知道喝了这场,还有没有下场。自古便有云,夜战桑乾北,秦兵半不归。道士只能测得吉凶,又怎能知晓自己是否是那“半不归”之一呢?
以往韩文清是被灌得最厉害的那个,今年……还得加上一个张新杰。
有的士兵抓着坛子就倒,有的醉得躺在地上,有的端着酒碗,眼泪忽然就爬了满脸。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一个新兵对着老兵抹眼睛:“是不是来这儿,就只能马革裹尸还?我家还有父母妻儿……”
一群人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们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鲜血溅到脸上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却在此时嚎啕大哭,仿佛流尽了毕生的泪水。
韩文清看着他们,只能闷头大口大口吞着酒液。来了战场,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他能做到的,只是永远顶在最前边。
韩文清忽然想起来,刚才张新杰被灌醉后便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出了帐篷,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赶忙起身去找,直奔军营那个放书放药的帐子。
果不其然,一脸冷肃但面色潮红的张新杰正坐在那一手拿书一手拿药,脸上还好好地架着琉璃镜,如果不看脸色他与清醒时并无二致。
张新杰盯着书,忽然开口:“乳香十钱。”说着他皱眉,掂了掂手里的药。
……可他手上分明拿的是没药。
韩文清自认还没醉,便拿掉张新杰手上的东西,把自家副帅往肩上一甩就大步往帅帐那边走,也不顾他一直在挣扎。
进了帅帐韩文清直接把张新杰扔到自己床上,并给他拉上被子。两人抵足而眠也不是第一次了,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张新杰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韩文清又回去跟将士们喝酒,说好的庆功,要是他这个大帅先跑了,算什么事儿。
韩文清没想到的是,这酒后劲儿奇大。



第二天早上张新杰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明显是宿醉过后的后遗症,更难受的是腰部以下酸痛得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撑起身体,身上却软软的没有任何力气,仔细看看,结果发现从腰腹到大腿块块青紫……
张新杰虽然不通人事,但此时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醒了?”
好巧不巧,韩文清掀了帐门走进,手中还端着碗什么:“醒酒汤,新杰你喝了吧,润一润嗓子。”
韩文清把碗放到张新杰面前,又见他想坐却坐不起来的样子,便伸手扶了一把。
张新杰没推拒也没那个力气推拒,张口让韩文清喂了醒酒汤后火辣辣的说不出来话的嗓子才好受些。他抬头盯着自家大帅:“这是……”
韩文清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张新杰的所有退路:“睡了。”
张新杰愣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哦。”
睡了便睡了,难道他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再者两人都喝多了酒,也说不上该怪谁。
既然睡了,就对彼此负责,在一起就是。
这的确是张新杰的逻辑。
说是在一起了,但和睡了之前没什么区别,该怎样怎样连称呼都没变一个,虽然改成睡一起盖一条被子,但韩张二人都是躺棺材一样的睡姿,愣是啥也没发生。
该如何还是如何,就像是迎来了一个契机,随后便顺理成章,天荒地老。



韩文清和张新杰面对面站着,霸图的那暴力医师手上还提着行李,两人身上飘满了雪花。
已是廿五日,张新杰若再不回长安,便赶不上过年了。韩文清自小在极北长大,如今亲戚都死在沙场上,而他作为戍边大帅也走不得,便从不在长安过那个年。但张新杰还有父母,再怎么样过年也得回去聚一聚,拜拜长辈,还得祭祖。
去年张新杰还没在霸图站稳脚跟,现在成了副帅,也必须送回去让父母看看了。
韩文清干脆地挥了挥手,把骏马的缰绳递给自家副帅:“走吧,也该多陪陪二老。不用急着回来,有我在,霸图出不了什么事。”
张新杰翻身上马,扭头看了看霸图军营,又盯着韩文清看了好一会儿。他今天身上穿着他们初见时他穿的那件绣云纹的广袖白袍,整个人几乎和大雪融到了一起。
最后他还是扭回了头,踩着“嗒嗒”的马蹄声走入漫天风雪中。
韩文清在原地顿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张新杰回来得比韩文清预想的要迟,但他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西北戍边大帅苏沐秋战死沙场。
两人都是人中之精,怎么可能想不明白个中来龙去脉。
韩文清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叶修……”
张新杰知道他想问什么,张口便答:“叶前辈为苏沐秋前辈顶了罪,辞官归隐,不知所踪。前辈挨了四十脊杖,要我去给他治伤,才回来迟了。”
韩文清摇头:“也好。”他那张冷硬严肃的脸上显出些威严来:“以后不要信朝廷的任何消息,向沐橙姑娘学学,自己建个情报组织。”
张新杰取出自己的琉璃镜,架在脸上:“好。”他忽然低下头:“母亲要你明年去我家,给她看看。”
韩文新愣了。
张新杰有些狼狈地红了脸,却抬眼盯着自家大帅:“我父亲曾参军,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他们能接受。况且,龙阳之风自魏晋时便有——”
韩文清看着张新杰难得狼狈的表情,脸上挂上了微笑:“行,明年一起回去。”



窗外是明晃晃的太阳,晒得胡杨叶发出噼啪的声音,客栈内来往的旅客商人吆喝着要茶水,店主连声应着,小二们忙得脚不沾地。
“老板,要一间上房。”
店主愣了一瞬,猛地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名带着斗笠的灰衣人已站到了柜台边,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斗笠上垂着的纱被他撩开一角,露出了勾起的唇。
那灰衣人声音清亮,却带了点自然而然的嘲讽的味道,气息间透着些虚弱。
店主喏喏应着,露出了些贪婪恭维的神色,他搓了搓手:“客官要哪间?我们有天地玄黄四种,每种十五间……”
灰衣人拿食指敲了敲柜台边角处一个隐秘的图标:“玄种第十间。”
店主原本的神情僵在脸上,换上了一副亲切的壳子:“敢问客官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灰衣人抬眼瞥了一眼店主,眼角的神色似笑非笑,手上只顾着拿手指磨着那图标,用力之大就像是要把它磨个干净,口中回答:“从沙里来,往石里去。”
店主终于严肃起来:“这边请。”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新杰在开门的同时施了个礼:“叶修前辈。”
韩文清站他身后,黑着脸哼了一声。
叶修将斗笠取下,照着房里一甩,直直落在茶几上,脸上的笑容带了些诡异的深意:“大漠孤烟、石不转,从沙里来,往石里去?啧啧啧,眼都瞎了。”
张新杰推了推琉璃镜,客气地笑了笑:“前辈和苏沐秋前辈也差不多。前辈是来拿药的?”
叶修歪在椅子里,嘴角挂着懒散的笑:“伤口没恶化,好得差不多了。再给些治风寒的,易水那边冷得要死。”
张新杰叮嘱:“记得忌食辛辣,药要按时吃。”
叶修挥手,转脸冲韩文清挑了挑眉:“好好好,知道了。”
韩文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幼稚”。
张新杰抓好药,放在叶修的斗笠边,“我会告知苏沐秋前辈的。”
叶修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卧槽新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张新杰不答,而是问他:“前辈日后打算如何,就常住易水边吗?”
叶修哼哼了两声,瞟了一眼脸色黑沉的韩文清:“我就呆那儿了,归棹隐烟波,沐秋也好好的,我俩差不多也不想打了,在兴欣那做个店小二就行,反正有口饭吃。你跟老韩呢?还打得动?”
韩文清:“新杰才二十五,我也不到三十。”
叶修满脸的恍然大悟:“哦对,我每次看见你那张脸都会忘掉这事儿。”
张新杰走到韩文清身边站定:“我们还想打。”
叶修摸了摸自己背后的伤口:“打仗的事儿都是年轻人干的,打到最后什么都没捞着,自己落得一身伤,老了床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你看我一介文官,拿着却邪跑战场上,要不是沐秋我肯定得病死在床。”
张新杰取下琉璃镜,眼眸深邃得望不见底:“无平不陂,无往不复。”
叶修虽然是个有辱斯文的丞相,但也听懂了这句:“我知道我说不动你俩,霸图不是号称一如既往吗?你俩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料。”
韩文清面无表情:“过奖。”
“我不是在夸奖你……”叶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噎了半天,干脆转过去收拾自己的药,然后站在门口跟霸图的正副帅道别:“你家霸气雄图干你家的,记着别来抢兴欣生意。”
韩文清嗤笑一声:“德行。”
“诶这么急着关门干嘛啊,”叶修撑住门板,眯着眼露出一个促狭的笑,“你跟新杰告白了吗?”
韩文清握住门把的手顿住了。
“啧啧啧,一看就没有,还是我家沐秋好。”叶修摸着下巴笑,“那我换个问题,你们做过了吗?还是打算就这样死在战场上?”
张新杰走过来,“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END】



感觉韩张要么打到打不动仗,要么死在战场上,原著里感觉也是,一如既往
看懂霸气雄图的暗号了吗,尤其是那句“玄种第十间”
西北是新疆那块,极北是内蒙古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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